第5章
一等三年。
温衡在光明宫，看雪落花开，候鸟北飞又南归，却始终没有等到他们。
等来的只有关于他们的零散的消息。
听说他们经历了一次次截杀，听说顾陌笙修炼心法走火入魔，和苏少沐分道扬镳，他将几个正道门派满门屠杀，被武林联手追杀，而苏少沐一直在找他，保护他。
他有时候会去看苏少沐，却从不现身，总是隐藏在暗处，看着苏少沐在灯火下，温柔地摩挲着一个黑色玉佩。
顾陌笙有时候会去找苏少沐，他们两在灯火下絮絮叨叨地说话，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只是顾陌笙眼里总是满含悲伤，似乎想说什么，却从来欲言又止。
最后一次去看她，顾陌笙拉着她的手，红着眼一句一句说道：“师妹……别管我了……师妹……”
苏少沐手中握着黑色玉佩，摇头：“师兄，我不会放任谣言这样中伤你。哪怕我死，也不会让人动你分毫。”
温衡在夜色里转身就走，他心头有什么在呼啸沸腾。回到光明宫时，他手上鲜血淋漓。
他再没去见过她，只有消息零零散散传来。直到武林联盟发起对苏少沐和顾陌笙最大一场围剿，温衡终于带着人下山了。
他日夜兼程赶到时，便看到苏少沐和顾陌笙被人围在中间。苏少沐死死挡在顾陌笙前方，对着武林联盟的人吼道：“杀人的不是我师兄！他是被人陷害的！你们这是冤枉他！你们不过就是想传说中的心法秘籍，我们没有！”苏少沐明显是被逼急了，少有的失态。
武林联盟中猛地跳出一个女子，“呸”了一声，道：“我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认不清，你当我霍三娘瞎！多说无益，不杀顾陌笙，我霍三娘誓不为人！”
说完，霍三娘就扑了上去。双方厮打起来，苏少沐杀红了眼，而顾陌笙更是奄奄一息。
温衡策马冲了下去，黑衣广袖猎猎招摇。苏少沐抬起头来，便见人海间，那身影如笔墨描绘，美不胜收。
他跃马飞来，对她伸出手，一把拉起她和顾陌笙。然后一人一剑，杀出血海尸山，突出重围。
当天晚上，他们歇在一个破庙里。当温衡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苏少沐擦血时，苏少沐猛地红了眼眶。
温衡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瞧着她，而后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
“我回来了。”他说。就这么四个字，便让这掀起江湖血雨腥风的女子，泣不成声。
他拍着她的背，听见她小声问：“如果真的是师兄杀人，我该怎么办？”温衡只能静静地抱着她，而后才道：“那是你的决定。”
“可是不会的……”苏少沐摇了摇头，“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当天晚上，一直昏迷的顾陌笙不见了。温衡摇醒苏少沐，等两人追出去时，便看见顾陌笙在杀人。
这是一个普通村庄，顾陌笙提着剑，一双眼睛无悲无喜，看不出半分情绪。只见他手起刀落，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村中全是尖叫声、哭声。苏少沐呆呆看着，过往的怀疑纷纷涌上心头。
“不是师兄……”苏少沐不可置信，“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师兄……”
“少沐，”顾陌笙扶住她，“其实，正或邪，并不是那么重要。守住你想要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守住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年拜师时的情景。她和顾陌笙跪在师父面前，用稚嫩的声音发誓：
求太平盛世，护百姓安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可她做了什么呢？
她明明知道不对劲，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证据，可她只是坚信，她的师兄不会做这样的事。
于是她一直帮着他，一直护着他。
所有被杀之人的面容浮现出来，全者那么仇恨、那么痛苦的眼神。
“师兄……”她的嘴唇颤抖起来，最终，提剑刺了过去。
师兄违背了诺言，她就要帮他遵守诺言。
剑身没入顾陌笙的身体，血溅了她一脸。顾陌笙呆呆回头，瞧见满脸是泪的苏少沐，还有她身后满脸微笑的温衡。
“少沐……”他瞧着她，眼里露出温柔的神色。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温衡，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口，却是说了句：“对不起。”
血从他口里大口大口溢了出来，他眼神开始涣散，却反反复复说着那句——温衡，对不起，没能去救你。
温衡没说话，他静默着看着这一切。
他原以为的刺激或快乐并没有出现，反而有莫名的痛楚蛰伏在心底，他的心开始抽搐。
他终于再挂不住笑容。他原本想笑，想嘲讽着笑出声，告知面前女子所有的真相，看着她崩溃，号啕大哭，然后彻底堕落。
然而当他看着顾陌笙真的倒下去，苏少沐濒临崩溃的模样，他居然感到了惶恐。
他上前拉住苏少沐，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好半天，竟只说了句：“还有我。”
苏少沐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越过温衡的肩头，不知看向了哪里。好半天，她终于出声：“温衡，我杀了他。”
“你没错。”他抱着她，温柔地安慰，声线里带了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颤抖，“是陌笙走错了路，你没错。”
“是……我没错。”苏少沐闭上了眼睛，眼泪落了下来，落在温衡颈间，几乎将他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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