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音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面朝文件，心如死海。
卢一鸣是技术检测员，专门负责脑电波检测，上班时间大部分都在检测室里泡着，不能再陪他谈天说地的唠嗑。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姑娘看上去也是年轻又伶俐，主动介绍自己叫杨衔秋，还给他安排了些简单的工作练练手。
沈希音整理着桌上的纸质文档，而纪川就坐在他的另一旁。他整理好一份文档，纪川就接过来看一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工作默契，可沈希音挂着两个黑眼圈，时刻都在按捺自己拔腿走人的冲动。
他意念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前男友这种过去式有什么值得咬牙切齿的？他都不嫌尴尬，我怕什么？
可纪川哪里是不怕尴尬，他简直是像不知道尴尬两个字要怎么写。沈希音埋头苦干，恨不得化身旁人勿近的工作狂，而他坐在一边慢悠悠的审阅文件，一边看还要一边亲和力十足的问：“今年的赐梦师专业执照什么时候开始考？”
大办公室里人倒是不少，但这话一问出来，明摆着就是冲沈希音去。
沈希音停下手上动作，眼神盯着档案上贴着的一寸照片，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文件袋边缘：“下个月20号。”
“那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纪川点点头，“你不用复习吗？”
沈希音心说这人真的是很烦，给点脸色就顺杆爬，似乎完全看不出来别人的脸色到底是什么样，也不知道那些说他脾气好的人是不是瞎了眼，还是单纯的被他的外在所蒙骗。
他将档案一把装进文件袋中，话音短促：“要复习的。”
说完，转过身去清点脚边的另一沓文件，试图再一次用背影来说明自己不想再理他。纪川这一次倒是见好就收，站起身说是等会有个预约，先去接待室里等着了。
他一走，沈希音立刻坐直身子，仿佛腰不酸腿不痛，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焦躁的气势。杨衔秋原本在一旁悄无声息的嗑瓜子，见他这副模样，好心过来分了他一捧：“你和纪川认识？”
沈希音手上动作不停：“他是我学长，之前在学校见过而已。”
他说的冠冕堂皇，再加上纪川原本就是个爱操心又关心别人的性子，杨衔秋倒是没怎么再怀疑，只把沈希音刚刚有些失常的情绪归纳为新手上任的紧张。
她指了指桌上的复习资料，又问道：“你把书带过来，是想午休的时候看吗？”
“是啊，赐梦师执照难考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努力努力怎么行。”沈希音想到这一茬，瞬间又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些，“有的题真的很难，又要考综合实践，希望实习也能增长我在这一方面的阅历吧。”
“心态放平稳才是最重要的嘛。不管是考试还是真的干我们这一行，心态好才是真的好。”杨衔秋扔掉手上的瓜子壳，“我当时是压着分数线考过的，好险。你要是复习到哪儿不会的话，可以去问问纪川，他可是高材生，免费辅导，准确率惊人。”
沈希音笑一笑，又被杨衔秋随口劝说道：“真的，你也不用觉得刚认识他不好意思，他挺乐于助人的。只要你有问题求助，他立马就能来帮你。”
这我可太知道了。沈希音想，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现在他还是这样。成天笑呵呵，路上见到阿猫阿狗没饭吃都要担忧，好像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想不想帮忙，只存在能不能帮。
“我知道了。”沈希音笑道，“放心，有不懂的我会主动问的。”
问谁都不会问他——沈希音暗戳戳，问他的话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俩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交谈着，隔壁组有人路过，把他身后的一个同事喊走，说是要带她去做之前预约好的心理辅导。
咨询中心里最常见的心理辅导无外乎于帮助他人消除噩梦相关的记忆，安抚好情绪。虽说早就听说过内部人员也经常会受到相关问题的困扰，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沈希音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杨衔秋已经把瓜子袋封好，准备结束休憩时间，见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同事们离开的方向，科普道：“正式职员每隔三个月都要定期检测一次，毕竟这儿大多数人成天都要接触各种稀奇古怪的噩梦，又要为他人排忧解难，很难再顾及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带入到咨询者们的情绪里去，万一被影响了，那也对自身不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就勾起沈希音关于昨晚梦的回忆，恨不得立刻预约同款治疗，彻底根治一下自己的身心健康，和青春时代的恋爱说拜拜：“那我也可以去预约一下吗？”
“要是常规检查的话当然可以，不过像她那样的就不用了吧？”杨衔秋说道，“那得用到深度催眠，结束后不仅是不会做同样的梦，就连与之相关的任何记忆都会被清除。如果不是真的不想回忆起一丝一毫，都别做这个项目。”
眼见沈希音的神情逐渐从满怀期待变得一言难尽，杨衔秋不免有些震惊：“你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沈希音无精打采：“没有。”
“那就是有。”杨衔秋朝他这儿挪了挪，慈爱的灌起了鸡汤，语重心长的态度让沈希音想起了自己的亲妈，“年轻人，打起精神来，人生中没有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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