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请了三天假，正好能赶在周六预约的心理疏导前回洛城。
他不在，沈希音倒是清闲了两天，有事围观围观其他同事的咨询辅导，没事看看书背背考试重点，几次下来就发现纪川留给他的笔记本真的好用，里头还写着实践题的亲身经历和总结，拿出去当复习资料卖的话绝对有人抢着要。
沈希音仗着他不在洛城，不用担心会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背抓包，趁着休息时间向杨衔秋评价道：“我改主意了。纪川他不仅适合去做勤勤恳恳教书匠，更适合去编写教材，要是每一个写教材的都能像他这样逻辑清晰，那我也不至于为了考试头疼。”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杨衔秋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以为他这几天经常有事没事和自己提纪川是因为年轻大学生对优秀学长的自然崇拜，“拿来我看看？虽然他业务能力确实厉害，但他自己说过他只擅长说鸡汤，听上去很有用，其实没什么实际逻辑，能有效果全靠态度加成和心理暗示。”
她将信将疑的接过笔记本，几页翻看下来，开始怀疑人生：“总结的内容倒是不错，但也没有标准教材和考试大纲那样的水准吧？你是不是有学弟滤镜？”
“不可能。”沈希音一口否决，坚决捍卫自己的尊严，“你不觉得他写的话都特别好懂吗？”
杨衔秋看了又看，试图领悟沈希音所说的易于理解，但最终还是没有体会到任何相关内容：“或许是我实在太菜了，没办法看出这些······”
“看出什么？”
温和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语气虽轻，可落在他们身后却像是天边猝不及防而下的惊雷。沈希音下意识转过身，正对上纪川望向他的眼神：“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对不起。”
沈希音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捧着半搭在腿上的资料：“你怎么总是喜欢说对不起。”
纪川朝他笑一笑，又被杨衔秋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你爸爸好点了吗？”
沈希音原本低着头假装要复习，此刻听到杨衔秋的话，立即不动声色的挺直腰板，竖起耳朵。
“早上那会儿，上回预约心理辅导的孩子家长打电话来，说是孩子又做噩梦，情绪反应很激烈，问我今天有没有时间来看看。”纪川神态放松，可从沈希音的眼里看过去，那双黑黝黝的眼瞳里分明满是疲惫，“医院那边说我爸没什么事，我把他接回家后就先回来了。”
杨衔秋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卢一鸣在门外喊她名字，说是楼下有快递要她签收。穿低跟鞋的女孩子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路过时掀起一阵风，诺大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他俩面面相觑。
沈希音吃瓜吃到一半就结束，整个人身体紧绷，想要继续装作不在意，可想了想纪川家里的情况，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纪叔叔怎么了？”
他俩刚在一起时，沈希音就把纪川的家庭情况摸的一清二楚。有一回周末，纪川要回家照顾他的父亲，沈希音凭着那时的黏糊劲缠着纪川，非要一起去他家看看。
他对着纪川的父亲说是关系好的同学，和腿脚不便的中年男人一起在狭窄的阳台上看窗外头的花。屋外的阳光晒的人暖烘烘，沈希音坐在纪川父亲的身边，听他絮絮叨叨说着纪川哪里好，哪里又不好，说你是第一个被小川带来家里玩的好朋友，小川从小看上去和谁都能相处愉快，可我知道他心里隔了一堵墙，把所有想和他拥有更进一步关系的人都挡在墙外头，而你是特例。
男人坐在轮椅上，鬓角有稀疏的白发，干瘪的皮肤下包裹着一颗平凡却温柔的灵魂。时隔三年，沈希音已经忘记自己回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一刻莫名而生想要落泪的冲动。
“邻居来串门，发现他在家晕倒了，还好医生说是虚惊一场。”纪川拉过沈希音身旁的空椅子，“你呢？给你的笔记看了吗？”
他看上去神色平常，可拖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所赐，沈希音偏偏能察觉到他的疲倦：“看了，谢谢。”
说完，还是抱着友好对待组长的心态补充一句：“你也别太拼，会累着自己。”
纪川坐在他身边，闻言只是将头埋在臂弯间。沈希音伸手拍拍桌子，加重语气，听上去有些凶，可全然不似责备：“我都听说了，你在这里熬出胃病了是不是？”
“那是意外。”
“明明是你喜欢给自己压力，觉得所有人都需要你的拯救。”沈希音将摊在膝盖上的书合拢，卷起书来去骚扰纪川露出来的那截耳朵，“奖金可以不要，身体不能搞垮，你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啊？”
纪川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来，安安静静看着他。
沈希音手上还卷着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自暴自弃般的认定和纪川说不通道理，哪有比心灵鸡汤传播者更会拒绝心灵鸡汤的人呢：“算了，你肯定又要说道理你都懂，但是你就是要这么做。”
他听见纪川在笑，极轻的一声，几乎要被误认为是幻听。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和我没关系。”沈希音将书扔在桌上，嘟嘟囔囔，“我要学习了，你还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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