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音呼出一口气，手搭在眼睛上。他将手抬开时再次睁眼，像是压抑住方才略微激动的情绪，语调里多了一份柔软的怀念。
“我总是会梦到以前。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新生的社团会议上。你是学生会主席，要被社团老师叫上去做发言。那时候我坐在后排，只能听见空调声和窗外的知了声，原本因为那样无聊的频率而昏昏欲睡，可一见到你，那些困意就都消失不见，脑海里只剩下你的声音。”
他说的很慢，像是远行人对家乡的珍重告别：“那时候我可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偷偷惦记你的人那么多，偏偏只有我一个敢像几十年前的言情剧里那样，每天去你的教室里等你下课，想在你面前混个眼熟。你还记得你生日的时候，我在滨江公园给你捉的萤火虫，在秋山寺给你折的信笺吗？那封信被埋在了土里，除了我们，没人知道那棵树下有这样的秘密。”
纪川的眼神里闪过片刻动摇，看上去有些慌张，又很是动容的模样。这样的场面实在少见，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似乎向来只有沈希音被纪川的言语打动，而不会出现双方身份对换的场景。
“我。”纪川顿了顿，手足无措道，“等到下班，我请你吃顿饭吧……”
“每次你一有什么觉得愧疚的时候，就会说这句话。”沈希音笑道，“以前说，现在也说。这么久过去了，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啊？”
他笑起来像是落在窗边的阳光，明亮到让纪川几乎要以为伸手便能触碰的到。沈希音在这片光中看着他，说纪川，你脸红了。
纪川愣愣的用手摸了一把脸颊，只感到那儿的温度烫的惊人，他险些以为自己是要发烧了。
“虽然是实话是说，但我也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嘛。”沈希音看着他仍旧愣神的模样，感慨着这幅模样真是难得一见，“不过还挺奇怪的，在我藏着掖着不肯说从前之前，看上去过于纠结于过往的人似乎是我。但现在看来，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纪川的手还停留在脸颊边，这回却是眼神闪躲了起来。沈希音不在乎他的心猿意马，无所谓的拍了拍手：“把手放下吧，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看上去还挺傻的。我回去写报告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乔柔出来吧，拜拜。”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身：“对了，运动会的报名我已经填好表格，提交给系统了。记得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助威，看我怎么给单位勇夺首金。”
乔柔的事情解决的很快，负责咨询后效果追踪的同事无意中向沈希音谈起过她的状态，说是虽然有时感到茫然，但好在能听进去赐梦师的建议，一步一步尝试着做出改变。
沈希音听了觉得高兴，可还没高兴一会儿，同事又琢磨着问他：“你们组长······最近是不是又有点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沈希音猝不及防，“他怎么了？我没听说啊。”
同事是位年轻的女孩，提到纪川时，脸上还带着些羞怯的红晕：“我们组最近一直在加班，每天都离开的很晚。可我这两天下班的时候路过他的办公室，总能看见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是谎话，还是很明显的谎话。沈希音面无表情的想：谁都知道纪川的办公室在三楼，而这姑娘的办公室在二楼，怎么可能下班正巧路过？再说了，办公室的门关的那么紧，除非安装透视眼镜，不然谁也别想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没有戳穿女孩，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待会去问问。“
“对了，因为你好像和纪川走的很近的样子，而且也在他手下实习，接触的机会更多一点，我想说不定他会听进去一些你的话。”女孩抿嘴道，“你可不可以告诉他，不用操心太多？虽然我和他也没说过几句话，对他的了解大部分都来源于别人口中，但我总能看见他每天都很忙的样子，即使偶尔有空闲时间，他看上去也并不开心。”
她的语气里掺着些不确定，似乎是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不是真相：“抱歉，突然和你说这个，有点莫名其妙了吧？毕竟他每天都笑眯眯的，态度也很好，完全不像是有什么疲累的样子。”
沈希音笑一笑，没有否认，却也没说赞同。他只是朝着女孩挥挥手，转身去纪川的办公室找人去。
有些事情在有些时候，确实无法用双眼窥探到背后的秘密，可人类的直觉在此时会起到巨大的辅助作用。沈希音眼神镇静，脚步却迈的匆忙——他太想问一问纪川这几天在做什么了，正巧找不到什么理由。同事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拨云开月的指点：管你什么理由，我通通都归纳成正常关心同事，共建和谐工作环境。
办公室近在眼前，只要再上前迈出一步，自动门自动识别他的身份，将会为他敞开里头的世界。他抬起头来，盯着办公室旁浅绿色墙壁上的那行字，上头写着咨询时间和流程，右下角还落着一个笔记俊秀的签名，那是纪川的名字与字迹。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希音暗自想：之前才决定好的要向前看呢？只是正常的人际交流，总不能换成别人可以，换成想要重归于正常关系的前男友就不行了吧？前几天不还好端端的和他聊了天，甚至观赏了一下他难得一见的无措模样吗？乔柔的处境那样困难，不还是决定抛下过往向前看了吗？要是自己再这么间歇性怂下去，怕是以后迟早睡眠不稳，精神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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