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没有开口，而是侧过身子，去看沈希音低垂着的眉眼。
“原本我可以自欺欺人，当做那天晚上，父亲什么也没有说过。可如今，我再想起那一天的情形，只觉得胸口钝痛难言。”郁青棠轻声道，“我的父亲在前不久离开了我，我想让他在天堂也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人，而不是为了尚在人间的我而忧心忡忡。从小到大，我在他的眼里似乎永远都是个丫头片子，会闯祸后担心责罚而不告诉他，会在深夜时因为害怕黑暗而惴惴不安，需要他点一盏灯火来安慰我入睡……我想告诉他我早已长大，可一旦遇上他那样的眼神，我便什么也说不出口。如今，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将这些话说与他听。”
沈希音局促的舔了舔嘴唇。
“为何会在梦中梦见现实中的不如意？为何母亲的形象在我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可能是因为感知力，是因为记忆力，可父亲的话却将我朝我所不愿意细想的方向推去。我没有办法反驳父亲的话，只因为我知道他爱我。可我想，我是不需要这样的爱的，我不需要用我记忆中的宝藏，去换些现实中的顺遂。我早已是个成年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如同父亲那样垂垂老去，而在这剩下的时间中，我想拥有一段几十年前的记忆。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房子中，夏天时，我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父亲为我摇着蒲扇，母亲将新鲜的西瓜端上桌，看着我将作业本上的汉字写的歪七扭八，笑着骂我字如其人，还不赶紧翻出练字簿去练练这些字。”
郁青棠长叹一口气，将书架上的相册取下，递到纪川和沈希音的面前。他们翻开第一页，老旧的相片泛着时间磨刻后留下的痕迹，上头是与郁青棠神态相似的女人正安静的注视着镜头，微微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来。
再翻一页，女人怀中抱着扎着马尾的小姑娘，面相清俊的男人站在一旁，温柔的凝望着他们。这本并不厚重的相册中到底封存了多少记忆，恐怕现在也只有郁青棠一人知道。
“上个月，我的父亲最终还是没能熬的过去。疾病已经将他折磨的那样痛苦，在接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竟然期盼他能有新的解脱。”郁青棠看着他们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相片中的老人慈眉善目，正戴着眼镜去瞧窗台上的麻雀，“我想请你们替我将所有与现实有关的噩梦，都替换成美梦。梦里有我的父母，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发生，我只是想要和他们待在一处，不用再将他们遗忘，可以吗？”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可以的。”纪川点头，“这毕竟是赐梦师这个职业最初成立时的职责，比起只是遗忘噩梦，我们更希望能带给咨询者一个好梦。”
沈希音坐在他身边，兴致并不高昂，只是字迹潦草的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铃声恰好在此刻突兀的响起，趁着郁青棠起身去开门，纪川捏了捏他的手指，转过身来，去看他被遮掩的眉眼。
“回去的时候去你想去的那家书店，好不好？”他没有去问沈希音怎么了，也不需要去问，“周六陪你联机游戏？”
沈希音拨了拨头发，手指假装不经意的掠过眼角，嘟囔道：“你那游戏技术，还是算了吧，莫要拖我后腿。”
纪川笑道：“那你不得带带你的男朋友吗？”
“哎，那是得带，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沈希音吸吸鼻子，在郁青棠关门转身前做了个鬼脸，“但是这位先生，不要在工作期间再撩拨你的男朋友了，好吗？”
纪川为自己辩解：“我是在关心我的工作搭档。”
“你的搭档很好，只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和她的父母一样。”沈希音眨眨眼睛，“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这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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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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