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通话，陆长和走上前抱住了卓律的脑袋，用力揉乱了他后脑勺的头发。手穿过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道：“卓律，幸好你没出去。”
卓律眼眶有些湿。埋首在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袖，他享受着卓可乐在自己后颈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他听到卓可乐语带犹豫的声音，话说得缓慢又小心：“但是……嫌疑人明明是入室盗窃最后却什么都没带走，出了房子又捅伤了身为路人的你的伯母……”
他扶着卓可乐的手臂，推开了他，冷下声音：“你说什么？”他自觉声音在抖。
系统的支线任务未完成，而且他还记得苏丽说的话呢。什么叫“死亡的真相”？既然有隐藏的真，那必然有外露的假。现在自己知道的即是假。陆长和有些难以自抑的兴奋，他周游在真相的陷阱圈外不得而入，却像琢磨着要怎么叼到毒圈内大块鲜肉的野兽一般贪婪地嗦着唾沫。
“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陆长和道。
卓律霎时冷了脸：“你不要管这件事。”更可疑了。卓律可是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调查就此停滞了。除去事实真相，还有另一桩事困扰着陆长和。
卓律以为自己毫无所觉，但他早就意识到了，甚至卓律的表情也早已出卖了他。
陆长和趁着卓律出门，忙给屋内开窗通风，急匆匆离开了屋子。他又钻回了桥洞底下，时常在这里贴膜的小哥看到了他，稍稍挪远了位子。陆长和抹泪。
“雷蒙德，查到原因了吗？”陆长和嗓音粗粝，说话的时候喉咙隐隐作痛，像是吞了针。
“系统回复消息说可能是由于卓律的符咒，”雷蒙德道，“虽然启动休眠模式避免了不必要的能量消耗，但本质上还是对卓可乐的身体造成了损伤，而且是不可逆的。”
陆长和埋下头，和前段时日不同，早已不是清甜的奶香混着茶香味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今早透出了隐约的馊味。
他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某一天的赖床。他在被窝里躺了太久，奶茶味全都被包裹在了被褥里。离开卧室后又偶然进入，扑面袭来的浓重气味让他愣怔当场，他愕得吐不出一个字来。他突然明白了卓律强颜欢笑的原因和有时绷不住的蹙眉，以及逐渐减少的叮嘱。他原先还会日复一日地敦促自己少喝点奶茶，近日已经不再说了。只在沉默数秒之后道：“和朋友们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他不得不背着卓律出门透气、给家里日常通风，还得赶着在他回家前到家，免得敏感又脆弱的卓小律再多想。但今早被压在奶茶味下方的一抹酸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突然有些自厌。
“雷蒙德，卓律的进度条呢？进度条有变化吗？”他急切地问。
“没有，还是20。”雷蒙德的回答无疑让他更绝望。
他去检查过他的奶茶本体。因为被冻在冰箱里成了固态，所以盛着它的塑料杯壁上全是创口也能维持形状。但他看到它的表面覆上了黑色的霉斑，看到杯底的珍珠萎缩腐烂。他看到卓可乐的生命线骤短，看到和卓律的相处时间从卓律的生命终点、变成了一杯奶茶能够支撑的那点时间。身上细小的创口越来越多，味道越来越大。
天气渐冷，风凛冽地刮着他的骨，陆长和蜷缩得更紧了些。支线任务陷入瓶颈不说，主线任务也有可能全盘失败了。
卓律回家的时候，见到卓可乐又做好了饭，坐在桌边等着自己。
“你怎么这两天这么有兴致？”卓律一边问，一边拉开椅子坐下，闻到了他身上沐浴后的香味。他挑高了眉问：“今天这么早就洗澡？”然后端起碗开始吃饭。
陆长和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卓律察觉到了。他放下筷子，直视着对方，问：“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
陆长和舔舔下唇，动作有些扭捏，一字一句道：“卓律……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怎么了？”
“那……”陆长和紧张地又舔了舔下唇，声音模糊不清，“你能喜欢我吗？”
“卓可乐，你……”一听这话，卓律立马锁紧了眉，“抱歉，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担心自己多想误会了对方，但看那副神情、扭捏的动作和颊上的红云，他不得不多想。
“卓律，我喜欢你，”陆长和抬头对他道，表情真挚，“不，我爱你。”
“我应你的召唤而来，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是我的恩人。而且你待我很好，喂我糖吃、给我床睡，你愿意相信我是个好妖，也愿意接纳我。卓律，我很喜欢你。”陆长和眼泛泪光看着卓律。
卓律从椅子上站起，闭上眼，咬着牙，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可我不喜欢男人。”一下子就将对方打回原形。卓可乐苍白了面孔，噙着的泪珠因突然睁大的眼睛而逃离眼眶，豆大的水珠扑簌簌直往下坠。卓律仓皇躲进了房间。
陆长和看着天花板在发呆。因为晚上受的刺激，雷蒙德始终不敢出声打扰。
“我今晚再试一次，如果失败了……”陆长和突然出声，“雷蒙德，换了身体的话，心动指数会继承吗？”
“换身体的后续过程都是机器模拟出的结果，是假设实验。有的宿主在任务中途发生寄宿体死亡的事件，却没能够在攻略对象仍然在世的时间内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寄宿体，就会导致任务失败，滞留在任务世界。这种情况多半要等新的寄宿体自然死亡才能被传送回布里恩堡。”
“布里恩堡？”
“就是人工脑的集中存放处。人工脑技术是罗波安人独有的，需要集中保护。”
“嗯，”陆长和点头，“那如果及时找到了寄宿体，是否就是继续任务？”
“是的，”雷蒙德回，“但因为宿主在任务中途死亡的发生率极低，且虚拟位面的时间尺度过短，目前还没有发生过及时回归的情况。一切都是假设。最好能在不换寄宿体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陆长和沉默了。他在假想今晚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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