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青阳川走上正轨，不再被讥笑，里面的孩子们也变得更好了，即使在冬天，他们做操时也活泼爱笑，欣欣向荣。终于等到了他请他来青阳川的目的达成的一天，校长却一病不起了。
这些难过里面，有对长者的不舍，也有对知遇之恩难报的遗憾。
但总是这样啊，离开的遗憾不可避免，所以更喜欢抓紧现在。
守夜的那天，围着炉火，傅校带着夫人也来了，他们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
怀着沉痛的心情，打麻将。
就那么干坐着，是有点无聊，打麻将也不妨碍追思死者嘛。
中途张思竞靠着苏子川睡着了，然后他和校长夫妇开始打斗地主。
傅校长真是才不外露，看上去文质彬彬不杀鸡的那种，却什么都精通上手。
傅校也偶尔精明地看一眼苏子川。
没想到苏子川除了学校里这些事做得好，社会上的各种东西，都懂嘛。
苏子川正在低声问张思竞累不累，张思竞脑袋靠在他肩上，偏向他，拿围巾遮住脸就睡。察觉傅校在看他，他抬头，笑了起来。
“校长，你困吗？”
“不困，还可以坚持坚持。”面对他们师生和睦，傅校淡定拿起一张牌：“哪里像那些花儿，一言不合就要蔫。”
苏子川推了一下张思竞，小声说：“说你呢！”
张思竞困：“说我什么？”
“说你娇生惯养。”
“爱养不养！”他又要趴到桌子上去睡。天气冷，苏子川弯下腰去看炉子，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将就用一下吧，人肉枕头。”
傅夫人眨巴着眼睛，傅校继续淡定地拿牌，出牌，手在桌子下面扯了一下她。
他慢条斯理：“看牌，看别人干什么？”
夫人回过神来，拿起牌凑到他身边商量，两个人就一直斗苏子川这个地主。
苏子川在放水，那牌打得一塌糊涂，几下把身上的零钱全输光了。傅校说他牌打得烂，又把钱塞回给他。
“不打钱了，你好好给我打，我不想赚小朋友的零花钱。”傅校抬起眼，瞟了一眼困睡的张思竞：“怎么？不想陪老头子玩？”
被察觉了秘密的小行为，苏子川笑起来。
打完牌，天明微曦，傅校他们还要去参加葬礼，让苏子川先回学校。夫人要回去换衣服，也把苏子川带到了家里，让他先睡一觉，下午再去上课。
苏子川挠着头，眼圈熬得发红，嗓子也低。他熬夜倒无损精神，年轻小伙怎么说熬夜也是一把好手，但他天生生理反应明显，一熬夜就眼红，嗓子也会很轻易地涩掉。所以以前可没少当十点钟就乖乖睡觉的乖宝宝，一熬夜第二天他妈就能看出来。
夫人弯腰收整着房间：“这是以前你慕心哥的房间，我们一直打扫着的，你就好好休息下。我会给你们老师请假的。”
校长夫人去请假。苏子川的脸还是大的。
“阿姨。”苏子川困死了，抱着被子擦眼睛，又拉她的衣服：“帮我照顾张主任。”
她一下子笑起来，俯身给他掖好被子，“好啊。你们张主任啊，在你这儿，是真受宠！放心，我也不会委屈他的。”
寒风中墓园里的人群黑压压的，都脱了羽绒服。张思竞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正在擦鼻涕，脸边突然擦过衣服。他回头，傅夫人在给他添衣服，是一件纯白的毛绒大衣。
“当时去外地买的，很喜欢，但是我穿太大了。”夫人努努嘴，瘪向傅校：“傅机他又不穿喽，给你穿。思竞，可别感冒呀，你妈妈跟我说你身体特别不好的，你的小朋友也托我照顾你来着。”
“什么小朋友。”张思竞躲避着闪烁的眼神，又捏紧衣服：“谢谢您。”
“没事，我和你妈是姐妹嘛。”
夫人呵呵地笑起来，抓住傅校的胳膊。
“今年傅机外面没事，想请你家一起来过年呢，不过，我听你妈妈说，你们这次过年要去外地啊？”
“嗯，他们要去看望旧友。”
要是苏子川在，听到这句话脸应该能瞬间冷成冰雕。
夫人也有点失望，叹了口气：“那就祝你们在那边玩得好，元宵过来吃饭呀。”
“嗯。”
后来张思竞对苏子川说时，那人儿也的确是个冰雕。
苏子川还有一大堆计划呢，去哪儿哪儿玩，结果张思竞也不和他商量，说走就要走。
张思竞看着他，说：“怎么了呀？过年过节，肯定要去看朋友啊，我就算不走，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可以的。”苏子川委屈。
“哪里可以了？你不去拜年？我不陪我爸？”
“我可以偷偷跑出来。”
张思竞默了会儿，知道他不甘，摸他的头：“大冬夜的，跑出来干嘛？和家人待在一起不好吗。”
“好，但我不想。”
“你这样是不对的。”
“我就算不对又怎么样？”
“呀，又要发疯了。”张思竞清楚地看透了他的软肋，又威胁他：“你承诺过要乖的。”
“你也答应过要陪我的。”
“但我还有其他事啊。”
“我不要你一直陪着我，但你留在青阳川好不好？”
“我说了我家里有事的，那个朋友是我家很重要的人，人家都要移民了……”
“我不想你去，我不想一个人。”
他低着气压黏人，怎么说都不肯听，张思竞被他缠不过，只能使出杀手锏。
猛地双手推开他，“苏子川，你是不是要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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