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攥紧了他的手：“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和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在一起！这样，那个人才会珍惜这份礼物的，妈妈送出去，才能不哭！”
“他应该会喜欢的。”张思竞看着妈妈，小声说。
妈妈摸他的脑袋：“你也要很喜欢！要很爱那个人，你们才能在一起。要适合，但也要相爱，不然的话，最初的热情过去，以后漫长的生活，没有爱，岁月就像是死了一样。”
张思竞若有所思，妈妈翻了一页：“继续吧！我来给你找那个适合的人，希望你们以后可以相爱！”
妈妈总是这样笑着良苦用心，其实有时候手心里是汗，或许在发抖，或者明明知道不可能。生活有苦涩的地方，她抱着他，一个个跳过那些聚着盐水的小凹槽。
妈妈最近新烫了一个头发，应该是和傅夫人一起的，张思竞伸手，抓妈妈的头发。
“妈妈的头发真好看。”
它们蓬松，显出巧克力色，妈妈大喜：“真的吗？”她摸着它：“还以为你们会不喜欢呢。”
妈妈以前是完美的黑长直，像日本漫画里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等电车，路对面一群一群的男生在观望。张老师提着黑色的手提包推着自行车来了，她就转身跟着他跑了，那些跑过来想和她一起乘车的男生纷纷叹气，挠着头追望那对人在树下斑驳的影子。
如今不再年轻，却留起了时髦发型，像港剧里的太太了。
“就是有点白了。”他手贱，去翻出那些银丝。
妈妈拿下他的手，伸手揉他的头发：“我也喜欢思竞的头发，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的乖孩子，我希望你的头发永远不要白。”
那时候张思竞头发被气白了，都被学校里的女老师扯掉了，是不让她看见的。
人总会老的。张思竞想，衰老的时候，要把自己藏起来，千万别让她看到。
妈妈又正色起来，拿起笔：“快点，还有什么要求？”
张思竞无力，趴在她的桌子上，撒娇耍赖企图逃避，但都被妈妈识破了了。他扳着手指，给了她一些胡里花哨的东西，比如，眼睛要明亮，声音要像风一样，人要像鹤一样笔直。
妈妈也很满意，写完了，对着那一张纸：“我觉得这个女孩肯定像仙女一样。”
确定不是奥特曼吗阿姨？
标准写完，妈妈终于消停了，开始认真琢磨从银河的哪里找出这么一个人来。而那边，苏子川也在缠着他妈，在她耳边吹风。
“妈，危灯节的时候，很漂亮吧？”
“是啊，很漂亮的，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爸和你叔叔他们策划了很久呢！”
旅游，自然要搞噱头。孔明灯在青荷古时也叫危灯，七夕节要放孔明灯，所以也叫危灯节。地方上搞这样一个节日，第一年开头肯定要做好，所以策划得很盛大，宣传也是铺天盖地的。据说那天时，真的会人山人海。
“我听说胡主任好像想来，还问我买票难不难？”苏子川声东击西。
“你们胡主任要来啊？”妈妈惊喜：“我这里有票，送给胡主任就是了！”
过了会儿，妈妈才想起来另一位，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你们张主任呢？我听说你们谢老师当校长了呢！请他们来玩啊。”
“谢老师好像不行。”苏子川假装思考：“他们要去考察。”他抬起头，很明艳：“我去问张主任吧！”
然后张主任就半推半就地来了。
他要来那天，苏子川兴奋死了，跑去河边钓鱼，要晚上给他做香辣鱼。手机忘在家里了，张思竞给他打电话，他妈妈拿起这个破翻盖手机，早就说要给苏子川换个手机了，他却总是不同意，似乎对这个手机寄托满了思念和情怀。来电人的名字那么闪亮：Babe。
他妈也学过英文，但没好好学，觉得这个单词像宝贝，但又不是，好奇地接了。
张思竞听见女声，愣了，看了看号码，没打错。
“您好？”
他称呼，那边的女声一下子笑起来，和苏子川突然笑的样子一模一样。
“张主任，你啊！”
他妈丢下腌到一半的鸭子，风风火火地跑去接他了。
一起坐小三轮回来，他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看这山水，你看着天云，你看这人情风俗，张主任你来都来了，就多玩几天吧！您不是要调研考察，我让苏子川陪您去，他反正在家一天心不在焉的，这儿他熟！
张主任来，可是又借了考察的名头的，眼见计谋得逞，他也笑起来了。
“嗯，好呀，麻烦您了。”
小车颠颠簸簸，碾过青石板路，他妈又问张主任：“张主任，babe是你的英文名吗？”
“啊？不是啊。”张思竞突然被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倒有一个法文名，但很少用。
他妈嘀咕：“那怎么苏子川给您的名字是这个？”她又吓到了：“他不是捉弄您吧？这单词什么意思啊？要是他乱改名字，我就去揍他！”
张思竞脸要到西红柿的地步了，只能骗她：“是蜜蜂的意思。”
“怎么能叫您蜜蜂呢！”他妈生气了。
“或许我就是很吵吧。”他劝她，“我觉得蜜蜂挺好的，他喜欢就那样吧。”
蜜蜂可比宝贝好，对您来说，更好。
到了客栈门前，苏子川家这块地也算是得天独厚，在山谷下方，河谷旁边，客栈后面就是湖水。客栈蛮高，几层楼呢，种的花草郁郁葱葱的，水仙在沉眠，遥遥对望着那边的雪山。周边的地里种着有新鲜的庄稼，玉米白菜，辣椒黄瓜，丝瓜挂在黄色竹竿上，卷卷的瓜丝就像女孩的鬓角。土地一排一排清理得很齐整，客栈里面也看起来清凉干净，刚刚被水洗过，木板地板幽幽的发凉。外面的酒旗随风飘着，他妈妈拉着他进来，地板踩起来有点空，她说下面藏着酒窖，还一跳一跳地踩给他看，看地板吱呀呀的叫喊着。张思竞说，上面吃饭不会掉脏东西下去吗？她又说，这里靠着湖，喝茶住宿，店里面都做些清汤淡饭，不怕脏，要吃好的话，家里的火锅店开在外面的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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