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本打算在理清自己的心绪前都不和秦倦有过多的接触,哪知临睡前出去一趟,回房便见一股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他望见屏风上映着一道朦胧的人影,不由疑惑。
“师弟,你在洗澡吗?”
说这话时,江随毫不顾忌地转过屏风,却不想一抬眼便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阿随方才回来吗?”
秦倦坐在浴桶当中,眉眼含笑,蒸腾的雾气衬得他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更仙气缭绕了几分。
清澈的水波堆积在他的胸间,随着他胸腔的震动荡开一层层波纹,隐隐约约透出一抹红色。
江随忽然感觉头脑有些发晕,至于是因为秦倦丝毫不加遮掩的美色,还是仇人之子在自己面前袒胸露乳这一事态的冲击,就不得而知了。
江随稳住心神,才垂下眼帘,问道:“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儿?”
“狗娃兄弟没跟你说吗?”秦倦说谎话不眨眼,“我沐浴时觉得肩头有些不太舒服,使不上劲,就想找人帮我搓搓背,谁知他一听说,马上表示要把房间让出来,以免我夜里不方便。”
“狗娃呢?”
“已经去我房里睡了。”秦教主眨眨眼,十分无辜,“他走时说自己困倦得很,现在恐怕已经睡下了。”
江随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秦倦还在他面前腼腆道:“不好意思,阿随,我感觉有些等不及了,就吩咐小二先把洗澡水送来了。若是你觉得不便,那我让他们再抬回去。”
说罢,秦倦撑着浴桶作势起身,却牵动了肩头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江随本不欲插手,见状下意识道:
“你别动,我来帮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秦教主口中如是说道,却顺势坐了下来,如同一尊泰山岿然不动。
江随心中暗自懊恼,但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反悔,只能磨磨蹭蹭地走到浴桶旁,拿一块布巾湿了热水,在秦卷背上慢慢擦拭着,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处。
江随从后背擦到前胸,全程秦倦都像一个乖巧的小娃娃,乖乖地坐在浴桶中,任由江随的手在他身上移动。
尴尬褪去,江随渐渐习惯了秦倦的身体,手一边动作着,目光却落在秦倦的脸上。
秦倦的容貌极为出众,这江随早就知道。
即便二人熟悉以后,他还时不时会为秦倦偶然露出的面庞而感到惊艳,有时甚至会看到怔愣。
此前他一直用欣赏的目光看待秦倦的容貌,而今得知秦倦是秦烈海的儿子后,江随再看秦倦俊美出众的脸,心中却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
八年前,正道联盟攻入断肠崖的一点一滴都被江随深埋在心底,唯有那最后一幕,是他不敢深藏也不敢掘出来品味的回忆。
当时魔教已是强弩之末,眼见大势已去,魔教教众瑟缩不已,正道各门派却更加振奋。
江随的师父江楼月首当其冲,和如今的江湖盟盟主陆英华率先攻入魔教,与魔教教主秦烈海激战,三人从大厅中一直打到秦烈海的密室当中,其战况之激烈,便连各门派掌门都无从插手。
江随年方十五,却因为江楼月的教导而武艺小有所成,再加上正道人多势众,他斗志高昂,一上断肠崖便与魔教教众缠斗在一处,酣战当中,突然听到有人高喊魔教教主被击杀,心中自然狂喜不已,转身直奔魔教教主的密室,一进去却见师父倒在地上,腹部被血染红,魔教教主则一席黑衣,坐在密室上首的椅子上,垂着头,两缕鬓发散落在脸侧。
那一刻江随眼中再看不见其他,甚至连颜色都难以分辨,唯有这一黑一红刻在心底,磨灭不去。
仔细想来,他倒未曾仔细看过魔教前任教主的面容。
若真是父子相承,秦倦的容貌应当和秦烈海有几份相似吧?
师父教他养他,待他如亲子,他却因为仇人的儿子忘了深仇大恨。
不该。
江随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布巾从手中滑下,落在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秦倦原本享受地闭上了双眼,听见水声荡漾,他睁开眼刚要回身看去,突觉脖颈一凉,一双细腻冰凉的手搭了上来,秦倦顿时心脏一跳。
身后传来江随听不出感情的声音:
“你的内力还没有恢复?”
“是啊。”
秦倦本来也没想着瞒江随,此刻更是借着解释的空档悄悄按住他的手,暗地里占一些小小的便宜。
“你无须担忧,更不必愧疚。这是我修炼功法不当所致,以往我师父曾对我多番提点,只不过我自忖武艺高强,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如今却不得不重视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它发生在今日总好过日后紧急时刻出问题,起码避免了付出更惨烈的代价。”秦倦故作轻松道。
细碎的水声在房中回荡,隔了好一会儿,秦倦听见江随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快好起来。”
一阵暖流在心中淌过,他回头蹭了蹭江随的手,闭着双眼将头靠在桶沿上,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幸福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那便好。”
江随垂头看着秦倦的脸,脸色忽明忽暗,最终一丝决绝在眼中闪过。
好起来,才能……彻底了结他们的恩怨。
——
因为秦倦的伤,江随一行人朝中原地区移动的速度极为缓慢,所幸从那日起,再没有千金阁的杀手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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