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将手让南极握了一晚上。中途她从一旁的口袋里单手翻出了营养剂来吃了，营养剂相当于现实世界里的压缩饼干，只是水分和营养价值更高，口味也更好些。但作为替代物来说，它的口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真正的食物更好。
吃完营养剂后，江函倒在座位上，没有什么事，只能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这个世界的星河有在现实世界里绝对看不到的明亮，天上的星光仿佛触手可及，虫鸣的声音，手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让江函觉得格外温暖。南极睡得很安静，呼吸平稳，配合着这个世界的声音，让人内心格外安宁。
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一切正常的娱乐设施，如果是过去，这样睁着眼度过一夜可能会让江函觉得格外无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夜晚却过得很快，才品尝出空气的味道，看过星辰的轨迹，就有晨光落到了他们俩的眼皮上。随着晨光一起来的，还有架战斗机模样的飞机。
飞机破开晨光，带着长长的云的轨迹。江函听见莫绿的声音：“小函，把定位给我一下。”
江函已经看到了那架战斗机在上方经过，立刻将定位发给了莫绿，不到一会儿，飞机就落了下来。寿司一把推开机盖就冲了过来，着急地道：“江函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停在了江函和南极交握的手上。江函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寿司勉强笑了一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把目光落到南极身上：“他还好吗？”
“他中了两箭，”说到正事，江函忙道，“我没事。你们带了医疗器械吗？”
“带了。”M5的声音从寿司身后传来，看着还挡在门口的寿司，他皱了皱眉头道，“你打算干吗？当门神？”
“哦哦。”寿司反应过来，赶紧给M5让了路。M5看了一眼南极，背着医疗箱指着地上道：“把他抬下来吧。”
“南极，”江函转过头去，推了推南极，询问道，“我们抬你下去吧？”
“我只是中了箭，不是断了腿。”南极慢慢睁开眼睛，抬手开了门，自己爬了下去。寿司赶上前去扶住他，南极也没多说什么，垂着眼，让寿司将他扶到了M5铺好的毯子上。
“趴下吧。”M5打开医疗箱。医疗箱一打开，江函就发现这个这个箱子虽然看上去不大，里面的东西却很多。
游戏里的医疗设施都极简单，医疗水平比现实世界高了很多个等级。如果医疗技术跟不上，对于一个随时要砍砍杀杀的游戏来说太残忍了。M5替南极消了毒，把箭拔出来，将伤口止血包扎起来后，便让南极上了自己的飞机。他们开过来的飞机速度比直升机快上好几倍，M5带着南极先走，莫绿和寿司开着直升机跟在后面。
莫绿和寿司来后，江函心情放松不少。莫绿拉动引擎后，寿司拿出消毒喷雾来，给江函处理细小的伤口。
她没有什么大伤，全身的小伤口却不计其数，手心也被绳子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寿司一直没说话，垂着眉眼，细致地处理她手上的伤口。飞机开始平稳飞行时，莫绿终于开口道：“小凯怎么走的？”
江函身子微微一颤，寿司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动。”
他的手温暖到炙热，让她的心平稳下来。她抬头看寿司，对方自然而然放开了手，认真挑出她手心里的碎屑。他的平静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沙哑着声音，复述了一遍宋凯的死亡经过。
她以为莫绿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然而从头到尾，莫绿都很平静。
看着莫绿的反应，江函想了又想，终于道：“我会带他回去。”
“他已经死了。”莫绿声音沙哑，“你带不走他。”
“那我至少能带着其他人回去。”
“去做什么？”莫绿冷声道，“去送死吗？”
“留在这里，就能活着吗？就能活得好吗？”江函忍不住想要捏紧拳头，却被寿司无声地拦住。他握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认真地给她缠上绷带。
“至少能活得久一点。”莫绿淡然出声，她的语调一直很平静，仿佛宋凯的死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江函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她猛地抬起头，冷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所有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莫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问过他们吗？”江函怒吼出声，“宋叔叔到死都在想出去，他为了出去可以连命都不要，他们到底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还是为了有一天能出去而活着，你清楚吗？如果一辈子都活在绝望里，然后等待某一天惨烈地死去，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试一试？”
“他们得活着！”莫绿也终于按捺不住，提高了声音，“活着比一切都重要！我宁愿我们一辈子都活在游戏里，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莫绿的声音已经沙哑了，眼泪滚滚而下，她操控着飞机，没有回头，只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光是看背影，就能想象出她的悲悸与痛苦。
“江函，”她沙哑地道，“放过我们吧。我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离开了。小凯陪了我十五年，我看着寄魂处出现他的身影，看见他的执念从卡片上出现的时候，我已经……撑不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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