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又怎么样……现实又怎么样……”莫绿眼前一片模糊，“不都是一个世界吗？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过去呢？”
“所以，”江函听着莫绿的声音，忍不住苦笑出来，“为了不让自己痛苦，为了不让自己一次次面对别人的死亡，就要逼着别人妥协吗？你问过小凯吗？问过他甘愿这样活着吗？”
死亡从来不是生命里最可怕的事。
最可怕的事，是在绝望里度过一生。
莫绿没有回答她，江函也不愿再说下去。寿司替她处理好了所有的伤口后，温和地道：“最近我都陪着你，你的手不能碰水了，有什么要碰水的事就交给我。”
“不……”
“我没什么事干，”寿司苦笑了一下，“给我的生命创造点价值好吧？”
看着寿司的眼睛，江函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飞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飞机落在了不醒城土楼大院里，莫绿一言不发地离开，寿司扶着江函下了飞机，送她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到门口的时候，江函突然叫住寿司，表情有些茫然：“寿司，我的决定对吗？”
寿司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忍不住笑了：“江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跑到不醒城来，跟着你们当一个通缉犯是错的？”
江函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寿司知道她不懂，于是接着道：“可我觉得，这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生命是有价值和意义的，每个人活着，就是在寻找这份意义。单纯地活着并不重要，死亡也并不可怕，所以江函，你没什么错。”
夜风吹来，寿司一蓝一黑的眼里落着灯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函发现，她已经无法简单读懂面前这个男子的眼神。他似乎懂了很多，似乎悄无声息在时光中萌芽长大。他学会了温柔地看一个人，学会了悲伤地看一个人，学会在眼神中欲言又止，也学会了在眼神中诉尽万语千言。
“你该去问每个人，问每个人愿不愿意。”
寿司笑弯了眉眼：“比如说，如果你问我愿不愿意，我会告诉你，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江函有些茫然。
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难道也要陪着他们去穿越整个战斗区吗？
“我愿意陪伴你、你们，去所有地方。无论跋涉千山万水，还是要下火海上刀山，我都愿意陪伴你们。”
“为……”
“因为，”寿司抬起手来，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手掌下那沉稳又有力的跳动，“只有在你们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真正地活着。”
“我如我梦想的一样，在做一个正义的英雄，帮助你们赢得胜利。”说着，寿司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不是很酷？”
江函愣了愣，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寿司，许久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温柔地道：“是啊，能实现自己梦想的人，都很酷啊。”
“可是寿司，”江函声音里带了些感叹，“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为梦想活着的。”
“那就让我是吧。”寿司坚定地道，“毕竟，我只是一串数据。如果再不给我应有的价值，那我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人难道不是如此吗？
在这浩瀚宇宙银河，无限的时间空间中，人不过如尘埃一般地存在，与蝼蚁、蜉蝣甚至在宇宙中漂浮的静默的颗粒，又有任何不同吗？
如果未曾赋予应有的价值，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有什么在江函脑海中缓缓展开，这已不是她能思考的问题了。她只能无条件支持友人的选择：“那就按照你想要的去做，寿司，我一直知道，你是一个很优秀、与众不同的人。”
“我也一直知道，”寿司眼里有了淡淡的骄傲，“你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错过了这个人，这一辈子，再难遇到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所以，我独一无二的小姐，”寿司握着她的手，弯下腰来，落下轻轻一吻，如同一个骑士一般，抬起他的眼，温柔注视着她道，“晚安。”
说完，寿司便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江函目送着走在一个个灯笼下的身材修长的男人，内心有了抉择。
第二天早上，江函去看南极。南极的伤好了很多，只需要再修养几天就复原了。然而南极的警戒心太强，任何时候都无法进入深度睡眠，M5为了让他好好休息，直接给他用了安眠药，让他睡在营养舱里，一直睡到伤好为止。
江函进入房间的时候，南极就躺在营养舱里，整个人浸泡在药物液体中，氧气罩扣在他的口鼻之上，整个房间一片漆黑，江函在一片暗色中注视他。好久，她慢慢道：“我要去关闭游戏了，南极。”
她声音很小，很温柔，以目前检测仪器显示出来的南极的睡眠程度，他是无法听见江函的声音的。
江函走到他面前，低头凝视他的面容。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不打算同你说了。我害怕了，南极。我怕在这里呆一辈子，在这里，我注定会一次次看你们离开。后面那个人不会放过我们，Zhora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会老，不可能一直是最强者，我们会一辈子战战兢兢，你看，像现在的你，不使用安眠药，连正常的睡眠都无法做到。”
“我不想再经历张叔、宋叔叔这样的死。实话说吧，南极，你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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