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打不开？
怎样才能打开？
她的手在颤抖，莫绿终于发现她情绪不对，回过头来，看出她眼中的茫然来，不由得怒吼出声：“你在做什么？敲门啊！”
“我敲了……”江函颤抖着道，“我敲不开……”
无数人拥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江函没敢回头，她听着身后人的厮杀之声，看着白雪皑皑的世界，终于无法忍耐，方才一直积压的恐惧喷涌而出，她号啕出声：“我敲不开！我敲不开啊！”
“我知道。”莫绿冷静地道，“江函，你冷静一点，继续敲。”
“莫绿……”江函用手拼命砸着大门，她的手早已冻得通红，上面沾染了血迹，她用尽全力，一下一下砸着大门，声音里全是绝望，“我敲不开……我们回去吧……”
“都走到这里了，”石卉怒骂出声，“你让我们回去？！”
不能回去，已经走到这里了，已经死去这么多人，怎么能回去？
如果回去，又怎么和死去的人交代？
可活着的人呢？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葬送在这里？难道她真的要看他们像之前那些人一样，也跟随着死去？
她满心惶恐，满心彷徨。她想回头了，她想说出那句离开，可是身后的厮杀声，飞溅出来的鲜血，让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她拼命敲门，敲到双手鲜血淋漓。
她不敢停下，屏蔽了所有感觉，全部五官。
“卡珊德拉……卡珊德拉……”
她沙哑着声音：“让我进去，卡珊德拉……”
“我来了，我已经走到了光明塔，我已经来到了光明塔前，让我进去，卡珊德拉。”
“江函！”有人惊呼出声来，猛地扑到了她的身后，江函刚刚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女人狰狞的面孔。
莫绿连忙将偷袭的人一刀砍飞了出去，然后一把扶住了那个女人。那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江函记得她，她叫张琳，她说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让人叫她张大妈。
“我有个孩子……”她口里吐着血，死死抓住江函，眼里全是不舍，“我想见见她……我要回去……”
她的身体慢慢变成了程序碎片，江函呆呆看着那个人，整个人都在颤抖，听着她不断念叨着：“我要回去……”
这是执着。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这样固执的念头。无论生死，他们都要魂归故土。
那里有他们挂念的人，那里有他们的期盼。江函抬起头来，扫视着和那些涌上来的兵马俑厮杀着的人。他们都早已伤痕累累了，眼里却毫无退缩之意。
他们比她更清醒，他们比她更坚定，他们全心全意信赖她，只有她自己，不肯相信自己。
不，并不是不相信自己。
而是她没有他们这样坚定的念头，这样为了出去，可以抛开一切的念头。
她是真的想出去吗？
在她内心深处，这个世界，真的是如此，非出去不可吗？
江函仰头看向天空，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人在询问她。
江函，你真的去询问过，你的内心吗？
当他们经历过十五年的绝望，当他们毫不犹豫在生死和回家之间抉择时，江函，你真的明白，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吗？
每一个信念只有在足够坚定时才会成为信仰，每一段人生只有在足够明晰时才会强大。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张山成在火堆旁的容颜，奶奶的面容，宋凯死前的火光，魏阳葬身的蘑菇云。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她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之前的自我介绍，她都刻在了心底。
南极的劝阻，莫绿的无奈，还有张琳倒下时、林顺倒下时、许默倒下时……那一个个跟随着她来的人倒下时的惶恐涌上她心头，似乎有一架天平放在了那里。
一面是要出去的欲望，一面是所牺牲的存在。
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问自己，值得吗？为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只有在追根溯源之后，才能知道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该是为了张山成，不该是为了宋凯，不该是为了一腔热血，不该是为了一时冲动。
她要做这件事，应该如信仰般坚定。
谁都阻拦不住，也不该轻易更改。一个光明塔不该就这样拦住她，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该拦得住她。
想通的那一刹那，她手中的长刀朝着光明塔猛地砍了过去，光明塔发出巨大的声响。江函没有动弹，用尽全力，下一刀继续朝着光明塔的塔门砍了过去！
“退下！”
有人尖叫出声，江函眼中有了冷光，她抿紧了唇，叫出一个名字：“卡珊德拉。”
“退回去。”对方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我的门，不会为不忠诚者开启。光明塔，只有信仰坚定之人才能打开。”
“我不在意你为什么打开，”江函一次一次将刀敲打在光明塔的大门上，每一次都似乎是砸在一块巨大的强化玻璃上，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在她手下颤抖，裂开。她脸上一片冰冷，她继续道，“我只知道，除非我死，否则我就要打开你这道门。”
她的行为似乎彻底激怒了所有残留的士兵，砍杀到现在，那黑压压的一大群士兵已经被他们消灭了大半。所有的士兵本来一直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节奏往前扑，然而在江函说出这话时，那些士兵却仿佛都收到了一个指令，拼命朝着江函一个人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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