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湫的母亲前脚离开，沈希音后脚重新坐下，继续翻开手上没看完的资料。上头的笔记密密麻麻，红笔蓝笔圈画出各种各样的重点，像极了高考复习资料。
赐梦师相关专业不仅仅是期末赛高考的程度，想要就业就得考证，不管是赐梦师资格执照，还是相关检测员执照，或是造梦从业人员许可证，总得考个证才能就业上岗。每年都有无数学生挤破脑壳也想进这个传说中就业前景好、福利待遇高的新兴专业，但大多数都在就业时面对高难度的专业证书傻眼。
有人调侃过选择成为赐梦师，就是选择一生都要和别人互相折磨。沈希音从前觉得这话太夸张，但现在想来也并没有夸大其词，至少他是真的觉得纪川是这样：“刚刚你笑的也太商业太熟练了吧。“
纪川的眉眼舒展开，在沈希音眼中看来终于不那么碍眼：“还好吧，习惯就好。“
“你看到她临走前的那个眼神了吗？我都怕她站起来骂你。”沈希音说，“做了噩梦就来找赐梦师，赐梦师说治得好，又嫌治的不够快，说治不好，就说赐梦师是学艺不精的废物。在逞凶之前，为什么不先反思一下自己呢？”
纪川听他一席话，禁不住感慨：“你是真的长大了，都会说要先反思自己这种话了。”
什么好话都扛不住纪川这个说法，沈希音有根据并且合理怀疑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二十一了，难道还没有能力思考这种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问题吗？”
“知道不代表能做到。”纪川说，“就像你知道谎言是难免的，但你还是无法忍受。”
沈希音：······
“你可以拿出对待咨询者一半的好态度来对待我吗？”沈希音问道，“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会抬杠的。“
纪川举手示意投降：“我只是在讲道理，你不愿意听的话，那就不说了。”
沈希音哼笑一声，又问道：“这次治疗如果没效果——我是说，如果贺湫装作没效果的话，她会不会把事情都怪在我们头上？”
“很有可能，总之是不会怪在自己头上就是了。”想到这儿，纪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其实我实习的第一个星期，遇见过比这严重多了的事情。那时候的那位咨询者本身患有心理疾病，以为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现实中存在的，并且时时刻刻都感到自己被迫害。我们在进行药物治疗无果后，劝他先去心理医院接受精神方面的检测，但他却以为我们在羞辱他。“
他说了个开头，沈希音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整篇新闻报告：“这件事我听说过，新闻头条也报导过。他认为你们毫无作为又平白暗示他精神有问题，妻子也因为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脾气而离婚，于是带了汽油想要来梦境监管局自焚。”
“是，确实如此。”纪川苦笑道，“我时常在内心抨击半数新闻媒体都会为了夺人耳目而夸大其词，但在这件事情上，媒体的报道并没有夸张半句。”
“那时候我还在学校，新闻出来之后，医学院的学生看我们的眼光里都多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沈希音回忆起过往，“明明是一心想为他人付出，可是不领情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
“其实不止新闻里说的那些，我也是在那一天才明白，世上真的不存在绝对的善恶终有报。那时候的一组组长是个怀孕四个月的姑娘，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际经验都很丰富，她为那位精神失常的咨询者提供的帮助是我远远想不到的。可那天却在推搡中被推下楼梯，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纪川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堆积在过往上的尘埃：“她原本请了孕假，不必接管这件事，但她依旧选择来帮忙。本以为只是心理治疗，但没想到等待她的是这样的结果。“
沈希音沉默片刻，眨了眨眼：“但现在没有那么糟。”
“是，所以相比于过往，现在都是小儿科了。”纪川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叫人什么也不用担心，“贺湫确实不该为了逃避而说谎，但我稍后会去向两边都说个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想骗他的妈妈说贺湫的情况属实，劝他们不要再一昧的给贺湫灌输成绩才是一切的思想，否则后果会更严重。又对贺湫说他的情况不严重，接受几次治疗再吃点药就能忘记噩梦，不必再来监管局？”
“没错。”
沈希音心态良好，习以为常——呵，这该死的默契。
换作以往，他早就要笑嘻嘻的问纪川是不是只有自己最懂他，一个眼神就明白想干嘛。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过去的恋爱脑被他自己亲手丢掉，就不用再捡回来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贺湫的脑电波检测结果有没有出来。“
脑电波检测虽说用时不久，但哪有那么快就得到结果，况且贺湫这次的检测结果不用看都知道是正常峰值，左右不过是又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想溜走罢了。
纪川心知肚明，对上沈希音心虚的目光，依旧是一副不知真相的模样：“好。”
沈希音再次转悠去了检测室，一进门便听见卢一鸣说来来来，你来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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